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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itoradio.com vs. 庾澄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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●你曾經五度入圍金曲獎,2002年也終於以《海嘯》拿到金曲獎最佳男歌手,現在推出新專輯《戒不掉》之後,是不是要開始期待明年金曲獎?

▲拿完金曲獎時,我曾經說那好像一個神話、一個傳奇終於到達了,相對來講,也就是一個結束。你可以講是新的一頁要開始了,所以它在未來不會造成負擔,如果有,也只是錦上添花,因為已經拿過。事實上我覺得拿獎是肯定你過去,它不會對你的未來有幫助,所以我現在對於獎項愈來愈隨緣。不過人生很有趣,就是這樣。我記得拿獎那一年,如果印象沒有錯,應該我那是在美國等待一個新生命的誕生,然後他們就說一定要報啊(金曲獎),我想算了,因為對我來講,我自己估計愈晚,這事拖得愈久,對我愈不利。因為第一點,以目前金曲獎的趨勢來看,他們對於新生代,不管在市場上創作上有更大潛力的人多一點關注。對我們來講,我們的過去是一個包袱,不管怎麼,他們總會拿你跟自己比。我那時曾經跟唱片公司說,可不可以撤掉?不要報了,因為已經連續五年沒有得獎,就留下一個荒唐史吧!(笑) 後來他們說程序已經結束沒辦法撤了,我就好吧,那就算了…

●還好沒有撤掉…

▲對啊!你看這種事情,我在想人生裡面真的有些事情,當你走到某一個部分的時候它就已經定了。我後來不管作什麼,都是用這樣的想法。比方說我做這張唱片曾經很焦躁,你知道一年都搞不出個屁來。後來我想急沒有用,有些事情到那個時候它就會出現。

●主持過電視綜藝節目,甚至也拿到金鐘獎,怎麼看待自己的角色?

主持我一直把它當副業,說實在話,我也不認為我的主持真的能到達…跟我唱歌來比的話,是差了一些。第一點,我能做的節目範圍有限、第二個,我自己個人的好惡觀念,線條太剛硬,不適用在電視圈。

●但這些經歷有改變你對音樂的想法嗎?

▲超級星期天有相當大的影響。第一個影響是固執的部分,每次節目內容要做修整的時候,他們會提出一些想法,我常以為我自己是一個很厲害的電視兒童,就會說︰「這個我看過不好啦!」隨便講個例子—「超級比一比」,很受好評的單元。那時我說不就是比手畫腳嗎?結果做出來我說怎麼會效果這麼好?反應這麼好?所以這件事給了我一個觀念—就是試試看。以前我做唱片很主觀,現在我覺得做出來的音樂沒有好或壞,只有你喜不喜歡,因為每個人對音樂的理解不同;第二個是哈林夜總會,早期我記得好像是在菲哥的節目,那時第一次作改編歌曲,一路做下來,到達哈林夜總會應該是說到達高峰了。那時最大的感覺是,一看就不是我族群的人,比方說歐巴桑啊看到我會說︰「哇!你唱歌很好聽耶(台語)」 很奇怪你知道嗎?我唱歌那時有七八年了,她現在才發現。我後來才慢慢領略到這裡面的樂趣,原來這些歌為什麼在卡拉ok這麼紅?是因為它唱起真的有一種快感,這些平常不聽我歌的人,聽到我唱江蕙或張學友,覺得聽起來怪怪的還蠻有趣的。那個東西就打通我任督二脈,以前我覺得自己能寫,不要去唱翻唱,但哈林夜總會反而找到我另一個玩音樂的空間,所以我做節目有這兩個比較大的收穫。
●想當年你〈報告班長〉創中文饒舌歌先驅,怎麼看待近幾年本地嘻哈饒舌開始發燒的狀況?

▲這件事讓我極端的開心跟極端的痛苦。做〈報告班長〉簡直到達我人生狂喜上天堂的境界,那時的環境沒有人做,所以丟出這個東西來就是大家張目結舌嚇死了。我印象有次上廁所,旁邊有個戲劇界大哥,他說︰「 你那個…不錯啊!」 這件事不只是在音樂裡,它發酵擴散了,可我還覺得音樂裡面要有節奏、旋律跟和絃。演變至今,旋律已經式微了,我覺得嘻哈文化的影響,少了旋律性,音樂少了很大的一部份,所以我自己對嘻哈在世界上的流行是有一點點沉痛。

●其實歷年來你專輯的合作搭檔變動幅度不算很大,但看你在金曲獎上與鍾成虎的互動,就猜到你們應該有繼續合作,兩人之前合作過〈蛋炒飯〉等歌的編曲,關係就是從那時開始的嗎?對他拿到金曲獎最佳製作人這大獎怎麼看待與期許?順帶聊聊《戒不掉》中的〈小蜜蜂〉的創作過程。

▲我想比較重要的變動點是在〈情非得已〉,我跟湯小康這個全新的創作人的合作。之前變化不是那麼明顯,像冰山慢慢在動。我一開始會用這一批人,用著會換一兩個,從那一兩個會引出另外一批人。這是工作的一個過程,當寫不出東西或覺得有瓶頸,就會靠著一些新的人新的地方新的工作環境刺激。我剛出唱片時,有四大天王掌控了百分之八十的音樂界,陳志遠、游正彥、黃瑞豐等人佔據了國語歌的錄音,幾乎沒有辦法跳開。剛好那時Midi出現,你可以自己在家做實驗,我們是第一組人突破四大天王魔咒,現在唱片圈的名人,比方涂惠源、江建民、劉天建、徐德昌,那時就是我們這幾個人作第一張唱片,多多少少就會碰到各界來看一看,慢慢有天份的人就被發掘了。其實我很喜歡跟不同的人合作,因為對我來說是減低我很多工作上的困擾,我丟一個我想要的東西,他們可以變出花招來,我可以學到東西,他們也可從我這邊獲得一些知識。比方鍾成虎,我就常常說他是我跟年輕人之間的橋樑,因為他知道二十來歲的地下樂團在搞什麼,也知道七八十年代的搖滾樂,語言上是可以溝通的。很多人在工作的過程當中,開始享受音樂以外的東西,享受他的名跟受到的待遇。可是像鍾成虎,他還在享受音樂裡面的過程、有熱情,他得獎我很高興。事實上他幫我編有點困擾,我就一直在「盧」,有些是有意義的、有些沒有,這裡面有一首歌差點就破年,從我丟東西給他到交貨差一個多月滿一年,我後來跟他講︰「你算幸運的啊!才幾個月…」(笑) 這歌從一開始我設定要有點Funk、有點Rock的東西,我想要寫一窩峰,可我實在不太適合去批判,到後來變成小蜜蜂,是有人提醒我可以用酒拳(文字無法呈現哈林非常有趣的示範);歌本身有點抽慉、歇斯底里,我覺得他有做出來。且歌本來只有A、B段,我覺得有點短,我說你給我個C段,但C段完好像整個音樂Build Up的高潮還沒到,他後來又加了一段(哈林哥再度熱情示範,可惜文字無法呈現),聽起來就很刺激、很過癮,聽完就掌聲鼓勵了。有時候我會覺得不太好意思,因為同樣的費用,我要耗人家這麼久。

●近來你的專輯出現一些新生代的名字 從彭承吉、姚小民到林俊傑,這些是收歌過程中你特別挑或邀歌的嗎?

▲有三個管道,一是各家版權公司丟東西來;第二個從認識的人;第三種,是像小民這種,是我一直跟他邀,跟他說「不好意思,小民老師…」然後你就會感覺他在扭曲(笑)。但那不是你多寫幾次就寫得出來,我覺得需要一種相處的時間跟空間,就是他在你生活中常常碰面,從言行舉止裡面找到貼切的字,甚至超越你現在的狀況。
●從《戒不掉》中那個〈靜靜的〉似乎表示著庾式情歌已經與從前的激昂不一樣了,是感情觀有了變化嗎?

▲這首歌曲產生的時間非常晚,應該就是今年春天的時候。這張專輯有些狀況,剛開始寫了一些歌,後來概念改變,開始踢歌,到最後十五首曲詞只有五首,趕不上曲的速度。而〈靜靜的〉這歌挾帶了蠻多資源來的,第一個是蠻好聽的一首歌;第二,它不是我會寫的歌;第三點,它跟戲劇有結合;第四點,我被要求做一點變化。當時被要求時還蠻開心的,可是痛並快樂著。柴智屏這偶像製作人也是我以前超級星期天製作人,她說︰「你那種唱法太美式,我希望有日式的民謠風…」 我腦子裡就有幾個畫面,我希望達到她的效果,但不希望脫離我的範圍,這對我來講是收穫。因為我知道有人說這歌一開始聽好像是一個還不錯的新人唱的。那至少還不錯嘛!我達到那個效果,如果能找到一個新風格且被接受,我覺得就是學到新東西。

●專輯中的編曲人其實也經常與其他歌手合作,但在你專輯中總能有你的味道,過程中是如何與編曲溝通?

▲我對編曲的要求是非常密切,是有種麥芽糖式的溝通,我會親自到府上賜教,就坐在你旁邊,沒關係我們慢慢來。在這過程裡,我能一直合作的就是敏銳度夠。

●聽說你對歌詞非常要求跟挑剔,通常你都跟作詞人怎麼溝通?

▲詞的問題在於有一些顯性跟隱性的要求。我希望詞是我的狀態唱合適,聽我歌的人也可以感受,重點是白話但有深意。寫詞過程我常用楊承琳那首〈曖昧〉當例子—曖昧讓人受盡委屈 ,「曖昧」跟「委屈」這兩個字其實沒什麼關係,可它用得從小朋友到大朋友都會有同感。我的理論是,如果你不透過主流群眾,你根本不會打到第二層跟第三層的人,如果在第一階段的人沒有發酵,這歌一個月就會在市場上消失。我每一首歌,尤其是主打歌,十幾個人寫過都有,我已經覺得自己是剝削農民的地主。

●壞心的員外…

▲我不是,我有檢討…

●底下這幾個名字,你都曾多次合作過,請各自用一句話來形容他們。

▲姚謙—文藝青年。我們相處時間很長,像〈靠近〉、〈只有為你〉都很貼切。
▲許常德—文字狂人。會有很激情、很衝突性的,不管是文字或想法也好的東西出現。
▲祝驪雯—這樣講有點不好意思,她有點像我身邊的秋香,任勞任怨,很棒的俾女。
▲王繼康—三個字,不受控。他非常不受控,但極端有創意!
▲鍾興民—非常有才氣,從紅螞蟻鍵盤手到現在,才華洋溢!
▲洪敬堯—穩紮穩打,他很適合安撫人心、鎮定現場,有大師的份量。他幫我編的以抒情的東西為主,有次我刻意找他編〈山頂黑狗兄〉因為是他父親的歌,結果他編出來是根本個聖誕節的迪斯可,真是厲害,編得太好了。
▲李正帆—他就是天賦異稟。他一開始做唱片,唱片公司說有個傢伙很厲害,那個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很厲害,我就到錄音室,我第一首聽到就是〈愛你的記憶〉,我一聽心想哇賽這個怎麼這麼好聽?能不能買來自己用一下?(笑)後來我們開始合作,他的第一個高峰應該是陳淑樺《夢醒時分》,那段時間他做的東西非常有風格跟代表性。


後記︰訪問哈林是件相當愉快的事,特別是當我們多少以為他跨行電視主持工作之後,可能被磨掉不少音樂的理念,然而他仍然是個充滿熱情的「長輩」,雖然他完全看不出來…到底是怎麼保養的呢?